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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為西風瘦,痛飲頻搔首(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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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為西風瘦,痛飲頻搔首(十)

莊夢一晚上都沒有睡好,感覺什麽姿勢都不對,翻來覆去迷迷糊糊到天亮。

中間聽到文英和唐招娣窸窸窣窣起床的聲音,瞇著眼睛看天還隱隱黑著,猜想她們要去教室早讀,不由在心裏感嘆她們兩人是真的自律和努力。

等兩人輕手輕腳走了,也不知過了多久,清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這方宿舍,她才神情恍惚坐起來,去外面摸自己晾在外面的校服。

宿舍的燈亮起來,宿管阿姨挨著房間叫大家起床。廣播室傳來集合的聲音,莊夢皺著眉摸著自己還在滴水的校服褲,看著旁邊多出來的不知道是誰的衣服,一陣無名火。

每間宿舍的門口有屬於自己宿舍的晾衣區,雖然平時不那麽細致的區分,旁邊宿舍誰的衣服多了或者曬被子什麽的,都會越過線,但是都會把幹的衣服挪到一邊,再晾上自己的衣服。

這屬於最基本的禮貌和禮節。莊夢看著自己校服旁邊還在濕漉漉滴著水的衣服,也不知道是隔壁哪個女孩子大清早起來洗衣服,把她已經幹了衣服又打濕了透。

兩條校服褲都是濕的,莊夢哀嚎一聲,回宿舍去翻校裙。

到底是誰設計的白色裙子啊,一點都不考慮女孩子的生理期嗎!

莊夢皺著眉看,就算有一層薄薄的襯裙打底,實在是擔心裙子太透會露出裏面內褲的顏色。她深吸一口氣,快速找了條淺色的內褲換上,聽得外面已經鬧哄哄一片,怕是時間已經來不及,套了衣服便趕緊出門。

她向來第二天和第三天量比較大,然後就會痛。痛的程度看情況,有時候痛得不行,像是有人用手生拉硬拽,腰都直不起來;有時候只是淡淡地,像一根細細的針紮在腰上,一陣一陣。

清晨的風莫名有些冷,莊夢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,想著一會兒回去得穿長袖才行。班主任和學生會的同學點了名,她正站在隊伍的最後準備摸魚,然後擡眼就看到鬼鬼祟祟朝著隊伍後面過來的沈若初和…夏微菱?

沈若初站在另外一隊最後的位置,夏微菱看到莊夢似乎也有些意外,還是笑著打招呼:“原來大家的心思是一樣的,哈哈。”

莊夢挪出個位置,夏微菱下意識站在她空出的位置裏,莊夢站在她的身後,想了想還是問:“你平常不都是站在前面嗎?”

夏微菱轉過身微微抱怨:“今天不太舒服,不想站前面了。”

莊夢就懂了,和她一樣。畢竟站在前面,有學生會的人盯著,做操不認真被看到會被扣分的,後面的人只要看得到擡手踢腿,學生會就不會怎麽管。

然後廣播體操音樂響起,莊夢擡起手隨意跟著節奏比劃。今天腰痛得厲害,加上沒有睡好,她不大想動。而且動作幅度一大,下身就像火山爆發,一陣陣的難受。

等渾水摸魚做完兩節早操,夏微菱自然而然走過來和莊夢並肩,問:“你是先去食堂吃早飯還是回宿舍?”

莊夢看著一堆人都朝著食堂沖,正想說話,卻聽得身邊的人開口說:“先回宿舍吧,現在人有點多。”

莊夢才發現沈若初不知何時走到夏微菱身邊,她趕忙閉了嘴,差點又自作多情以為夏微菱在和她說話。

她故意慢了些步子,想不露痕跡錯開兩人,沈若初卻看著她說:“你呢?”

莊夢這次確定了是和她說話,想了想說:“我無所謂。”

“那咱們都先回宿舍洗漱吧,待會一起約著吃早飯怎麽樣?”夏微菱問。

莊夢不知道說什麽,夏微菱卻莫名已經挽起她的手臂,笑著朝沈若初說:“把你手機號給我一個,一會我聯系你?”

她頗為尷尬,不著痕跡抽開自己的手,默默走在一邊。太過親密的陌生接觸,讓她很不舒服。

夏微菱也不在意,他似乎真的在思考,然後說:“把你電話給我,我一會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你們。”

夏微菱就笑著報了她的電話號碼,還強調:“記得打給我喔,不然我們就不等你啦。”

沈若初點頭,自朝著男生宿舍走。

夏微菱笑著說:“咱們也快點收拾吧,估計一會人也很多。早點弄完早點吃飯,不然又沒什麽吃的。”

莊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,只默默的跟著人爬樓梯,女生宿舍熱鬧得很,到了宿舍,夏微菱自然而然的說:“記得來找我呀,我住410。”

她的宿舍在偏中間的位置,莊夢的宿舍在最邊上。

先跑到廁所去換了姨媽巾,然後回來洗漱。等莊夢收拾完,她原本想悄悄就走,夏微菱正在化妝,卻突然看到路過宿舍門口的莊夢,急忙喊:“等我一會,馬上就好!”

說著又轉過臉一臉認真塗著睫毛膏,莊夢就只好尷尬地站在她的宿舍門口,看著她一頓操作。

“怎麽樣?我今天還不錯吧?”她收拾著化妝包,起身對著鏡子照了照。

夏微菱真的長得漂亮。

和謝矜言的古典美不同,她是那種陽光又甜美的長相。身材比例極好,特別是那雙修長的雙腿,纖細的腰身。明明都是一樣的校服,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青春校園裏的女主角。

她今日披著頭發,只在左邊揪了幾撮頭發,編成一個小辮。頭發上什麽裝飾都沒有,但是那一頭烏黑又順滑的頭發真的格外好看。

“很漂亮。”莊夢由衷誇獎。

夏微菱拿出手機,“不知道沈若初弄完沒有,還沒有打電話給我。”

莊夢到現在都不明白,為什麽夏微菱要拉上她。明明她可以很自然的要到沈若初的電話號碼,幹嘛非得多此一舉拉上她這個話都沒說過幾句的電燈泡。

“不管他了,咱們先下去吧。”她說。

“幫我看看,這個裙子會不會太露啊,我來那個了,怕會弄臟裙子。”她撅著嘴,一臉天真活潑。

“不會的,小心些沒事。”莊夢說。

“那走吧。”

兩人並肩走著,剛下樓梯,莊夢擡眼就看到沈若初和白川站在女生宿舍門口,正在說話。

她還沒得急奇怪這兩人是怎麽說上話的,白川率先看到她們,齜著口大白牙說:“走走走!等你們老半天了!”

莊夢下意識就想離開,夏微菱卻又挽住她的手臂,笑著說:“這都能遇到你!還說換了位置就不用聽你啰嗦了。”

莊夢看了一眼她挽著自己的手,既糾結又無所適從。

白川嘿嘿兩聲,“可不嘛,要我說這就是緣分。趕緊趕緊,一會人老多了。”說著就扯了一把沈若初的手,示意她們趕緊跟上。

莊夢只好無語地跟在他們身後。

“不知道今天有什麽吃的?”

“隨便吧,能吃就行。”白川說,“要餓死了。”

四人排著隊,幸好隊伍還算快。莊夢站在最後面,腦袋裏還在想要不要趁機溜了,身前的夏微菱轉過來問她想吃什麽。

她尷尬地笑,“都可以。”

白川站在最前面,提高了聲音說:“我請客吧,你們趕緊上來,看看要吃什麽。”

夏微菱湊上去,挨著沈若初朝著窗口裏看,兩人都選了豆漿油條,白川要了碗面,一個包子和一杯豆漿。

莊夢使勁捏著自己的飯卡,白川喊她:“你不吃嗎?”

她兩步上前,悄聲說:“我自己來吧。”

“說了我請客就是了,別那麽矯情。過了這村沒這店了。”白川嘻嘻的笑。

莊夢只好要了個饅頭,便說自己吃個饅頭就行。

“你就吃這麽點?”白川問她。

“還好,學校的饅頭硬實,喝點水也就飽了。”莊夢低聲說。

白川就笑,付了錢說:“確實是。哈哈,你們要喝水嗎?我去買?”

沈若初開口說:“我去吧,你不是還要等面嗎。”

“喝什麽?”他問。

白川立馬道:“純凈水就行。”

沈若初的目光飄到莊夢的身上。

“不用…謝謝,我暫時還不太想喝水。”莊夢尷尬道。

“那我和你一起吧,我也要買點其他的東西。”夏微菱接話道。

然後莊夢找了個幹凈的位置坐著,白川不一會就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過來,一坐下隨便拌了拌就開始呼嚕呼嚕吃,香味飄到莊夢的鼻尖,她暗暗嘆了口氣。

莊夢揪著手裏的饅頭,小口小口吃著。她怕自己被噎死。

學校的饅頭有多硬呢?熱乎乎的時候只是覺得噎人,冷透的時候可以當做武器,她曾經就看到過,隔壁班男生嬉戲的時候,饅頭把班級的窗戶砸出一個大窟窿。

“昨晚沒睡好嗎?你黑眼圈好重。”白川抽空擡頭看了她一眼,問道。

“是嗎?不太舒服…”莊夢呆呆道。

“嗯哼,理解。”他順口說道。

莊夢不知道怎麽應付這樣的場景,只沒話找話道:“你的衣服還沒幹,等幹了我就還你…”

白川吸溜著吃面,一邊抽空說:“沒事的,天熱,我也不穿。”

兩人就這麽尷尬地面對面坐著,索性沈若初和夏微菱很快回來,拎著一塑料袋的東西。

四人坐著吃了早飯,就去教室,準備上早讀。早讀課向來都是學生自己安排,老師只是在教室裏維持秩序。

教室裏一片讀書聲,各讀各的,嘰嘰喳喳又亂中有序。

白川抽出英語書,掛上耳機就開始自己背書。

夏微菱眼睛微閉,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,像是要振翅翩飛的蝴蝶,粉嫩嫩的嘴唇一張一合。

莊夢拿出語文課本,低著頭捂住自己的耳朵,無聲地讀著——

“及至始皇,奮六世之餘烈,振長策而禦宇內,吞二周而亡諸侯,履至尊而制六合,執敲撲而鞭笞天下,威振四海。南取百越之地,以為桂林、象郡;百越之君,俯首系頸,委命下吏。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,卻匈奴七百餘裏。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,士不敢彎弓而報怨。於是廢先王之道,焚百家之言,以愚黔首;隳名城,殺豪傑,收天下之兵,聚之鹹陽,銷鋒鏑,鑄以為金人十二,以弱天下之民。然後踐華為城,因河為池,據億丈之城,臨不測之淵以為固。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,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。天下已定,始皇之心,自以為關中之固,金城千裏,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。”

一下課,夏微菱就約著莊夢一起去上廁所。

她從兜裏掏出小小的鏡子,補了個淡淡的口紅,問莊夢:“我裙子沒臟吧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回去吧,快上課了。”

兩人回到教室,莊夢發現她的課桌上放著一盒牛奶。她楞了楞,白川起身讓她進來,一臉姨母笑說:“沈若初給你們買的。”

她的目光飄過去,夏微菱的課桌上也有。

夏微菱笑著道謝,拿起牛奶驚喜道:“熱的?”

沈若初淡淡道:“用熱水燙了一會。”

夏微菱微紅著臉,輕聲說謝謝。

莊夢把牛奶放進課桌,腦袋還在想怎麽還這瓶牛奶,還白川請客的饅頭錢,老師已經走進教室。

又是連著兩節的數學課,身邊的三人聽得認真,只有莊夢,渾身不自在。

她根本聽不懂。腦袋努力想要跟上老師的思路,卻發現這一步懂了,下一步就懵了。一步懵,步步懵。

然後她只能把老師的板書一筆一劃記下來,眼睛盯著黑板,思想卻飄到外面的樹,外面的風,外面的陽光和蟬鳴。

清晨的涼爽散去,熱烈的陽光下,教室的溫度開始慢慢升高。

莊夢脫了外面的長袖校服塞進課桌裏,只覺得下身不舒服,腰酸得厲害,坐都坐不住,趴著也不舒服。小腹像是有只手,伸進去使勁拉扯著,往下墜著發痛。又像渾身被拆開,腰身被大卡車的厚重輪胎,反覆碾壓。

空氣悶熱得不行,一絲風也沒有,周圍的氧氣像是被一點點抽幹。才兩節課她就渾身是汗,背心已經被打濕,裙子汗黏黏的貼在大腿上。

她甚至隱隱聞到自己身上淡淡血腥味。

她撐著額頭,看著數學書上各種公式,閉著眼睛使勁喘氣。

再忍忍,馬上下課了。

身下忽然洶湧,莊夢似乎感覺要漏出來。她喘著氣,見身邊的白川正聽得認真,還是輕輕捅了捅他的手臂,悄聲說:“能不能讓…讓我,我想上廁所。”

白川回過神,莊夢舉手給老師打報告,老師揮揮手,話都沒有停頓讓她快去。

莊夢摸了摸兜裏的姨媽巾,站起身的時候眼睛似乎冒著金星,趔趄著差點站不穩。她連忙穩住身形,撐著課桌。白川看了她一眼,輕聲問:“還好吧?你臉色不太好。”

莊夢有氣無力的擺手,急忙繞過他朝著廁所跑。

喘不上氣。

莊夢捂著胸口,微張著嘴,想要更多的氧氣。

渾身無力。

她慢慢挪到廁所,姨媽巾果真濕透,厚重得要命,鮮紅的血液裏還有幾坨血塊,只差一點就要漏出來。

下腹痛得要命。

莊夢慢慢扶著廁所墻起身,頭暈眼花。

她站著緩了緩神,走到洗手池旁邊,打開水龍頭。

聽到下課鈴響的時候,莊夢再也支撐不住,直直砸在洗手池旁邊。

她居然還有空想:應該再走出去一些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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